浮云（27）

半汤哲从恶中惊醒，全身大汗淋漓，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，被褥、枕套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。睡衣紧紧的粘贴在他的身体上，恶梦的情景使他惊魂未定。他摸摸额头，热度虽然退了下来，却全身软弱无力，极度的口渴。他勉强用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，感觉依然头晕目眩。

就这样他坐在床上靠了几分钟，感觉稍微好转，然后他披衣起身下床。他给倒了一杯热开水，用双手捧着杯，坐到了书桌前，边喝边看着书桌上他和萧佳俩甜蜜的合照。不禁热泪盈眶，感慨万千。在哥哥把他从诊所接回家的路上，告诉他萧飞苏醒后的失明、失忆情况，同时也知道了萧受刺激后得了脑溢血正在医院抢救。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哥哥极力阻拦他，他恨不得立马飞奔到萧佳跟前去认错。

由于自己的过错，造成了萧佳一家人，个个不得安宁，他自知罪该万死。虽莫及，却也觉得哥哥阻拦他的冲动是有道理的。显然他现在和萧佳说出事实真象，也已经与事无补，时光不能倒流，老天爷不可能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。他将用一生的和来好好照顾萧佳，这是他自我安慰达到心里平衡唯一想到的方法。

不知道是汗出多了，还是他身体虚弱，感觉寒冷一阵阵的袭击着他的全身。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几个寒颤。心想床上是不能再回去睡了，也无力在半夜去冲个热水澡，喝完水，他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，拖着虚弱的身体坐等着天亮。无意识的透过窗户，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，渐渐的天空露出了些许的白光，应该很快就天亮了，他想。

就在这个时候，他的手机夺人魂魄似的响了起来。没迟疑他就接了起来，对方说是萧飞店里的伙计，叫阿华。

“你是萧佳的男吧！医院出大事了……萧妈妈抢救无效已离开人世……萧佳精神错乱……我们俩兄弟六神无主……只好拿萧佳的手机给你拔了电话……你赶紧过来，就在XX医院太平间……”对方说完就撂了电话，汤哲听着忙音，仿佛一般，不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这一切，神思恍惚的拿着手机愣在那里，脸上的泪痕未干，滚烫的热泪又从眼睛里涌出来。两分钟后，他恢复了神志，跑出房间，拼命的敲响了哥哥房门。

汤波昨天把汤哲从诊所接回家后，就去陪那个中年干警消费到半夜才回家，此时此刻正死沉昏睡着，哪曾想汤哲会去敲他的房门，拖着半天才出来开门，睡眠惺忪见到弟弟就埋怨道：“催命鬼……”不等汤波说完。汤哲挂着泪眼抢白道：“萧佳妈妈死了。萧佳精神错乱。你快送我去医院。”汤波听了心里一惊，睡意荡然无存，心想，这些人的心里也太脆弱了。接着对汤哲说：“都是你做下的好事，现在是一死一伤一疯。还有脸哭？”汤波见不成器的弟弟没有说话，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说，“你等着，我去换衣服。”

汤哲的敲门声和哥哥的说话声吵醒了，双亲出来就异口同声问：“又出什么事了？”正等着汤哲来回答，这时汤波换好衣服出来接口说：“爸，没什么事，我去替汤哲闯下的祸收拾残局去。”妈妈接口问：“萧佳妈妈情况怎么样了？”汤波回答说：“妈妈，你别问，反正你也帮不上忙。你们俩老回屋睡吧！”又对说：“爸爸，你放心。我会办妥。”汤爸爸说：“你办事，我放心。记得，不要心疼钱！去吧！”汤妈妈说：“照顾好弟弟，他身体还很虚弱。”汤哲边跟随着哥哥出门边对妈妈说：“妈妈，不用担心我。我很好。你和爸爸回屋睡吧！”兄弟俩一个是妈妈的心肝，一个是爸爸的宝贝。唉！可怜天下父母心，就连错误也包庇。

等汤氏兄弟驱车来到医院门口，天依然灰蒙蒙，但已经大亮了。看到天空昨天还是艳阳高照，今晨此时却无端下起了籽，打在兄弟俩的脸上，凉在他们的心里。两个人无话一前一后的进了医院并找到了太平间。

汤波呆在太平间门口迟疑不决，他可不想进去见死人的遗容，多少感觉有些晦气。就对汤哲说：“你进去看看吧！我去护士站咨询办理其它相关事宜。”说完就离开了。

眼见哥哥抛下话，离自己而去。他只好咬咬牙推开了太平间的门，一股阴气袭来，俘虏了他的全身。他提步进去，太平间的门在他身后自动合上了。他没有回身去看，只感觉全身汗毛竖起，额头手心出汗，心跳由于害怕而加速。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进过太平间，死人对他来说多少有点惊悚恐怖，也没有看过死人的脸孔模样。

虽然眼前躺在白布下的人是自己熟悉的女朋友的妈妈，但是，他还是万分的紧张和害怕。为什么太平间没人看守，阿荣阿华呢？唉！一定是在陪着萧佳，萧佳，萧佳对不起！萧妈妈，对不起！他心里在疯狂的喊，脚却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停尸床移去，鬼使神差伸手去掀起那白布单，突然他连连的吓得后退了数步，差点摔倒了。

数秒后，他定了定神，屏住呼吸又挨，看到了萧妈妈静静的躺着，脸色腊黄，双眼睁得大大的，眼角有挣扎的泪痕，嘴唇暗紫，脖子死灰。死不瞑目，这是在汤哲心里产生的第一个，他双腿开始发抖，不敢用自己的手去帮萧妈妈合上眼。他害怕极了，他只感觉萧妈妈的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看，好像看穿了他的所作所为，他心里的所有想法。

他脑子开始眩晕，眼球似乎被萧妈妈的眼珠死死的吸去一样，他不敢再看下去，闭上眼，用颤动的手慌忙胡乱的盖上白布单。他哪里知道，这一闭眼举动，使它拉错了布单的位置，刚好萧妈妈的右手挨在床沿边上，被他这一扯拉布单给带下来，不偏不倚正好打到他的腿上，他吓得半死。不知道哪来的力气，飞速逃离了太平间，跑到护士站边上的那个垃圾桶狂吐。至此，汤哲脸色发白，半死不活，感觉萧妈妈的进入他的身体，追随着他。

他眼睛迷糊的看着哥哥和护士说着话，却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内容。满心满眼全是萧妈妈的那双眼睛，在眼前晃动。就连汤波叫他，他也没有反应。汤波只好过来架扶他并说：“我们去看你的女朋友吧！她在7号病房。”

还没有到7号病房，远远地就听到萧佳的大笑声和说话声：“妈妈上，妈妈上天堂……哈哈哈……哥哥，妈妈，她上天堂了，我也要跟着去……”又听到护士说：“你们还愣着看什么吗？快过来压住她，她这样又是跳又是笑的，我可不敢打针，万一药水打到一半针头断在里面怎么办？谁负责？压住她，我一定要按照医嘱把这一针给她打下去，让她好好睡一觉。明天，你们就准备送她去精神病院吧！越早治疗效果越好，不能拖。”

汤波听得真切连架带拖着汤哲小跑进了7号病房，看到萧飞的两伙计正用手压着萧佳手脚，护士正准备打针。两伙计看到汤氏兄弟来，就像看到了救星，忙松开了萧佳，萧佳从床上跳下来，一个扑到汤哲怀抱里，大哭起来。边哭边说：“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，我妈妈去天堂了，她不要我了，她没有带上我？你带我上天堂去找她。”

汤哲这时才缓过神来，听清楚了萧佳的话。他也抱着萧佳起来，连连说：“好好，我带你去。乖，你先让护士给你打一针。好好睡一觉，养足精神，我就带你去，你若是不听话，我就不带你去……”多么无奈而声泪俱下的话语。汤哲的到来，萧佳乖乖的接受了打针并很快就睡着了。汤哲静静的坐在床边陪着萧佳。

两伙计和汤波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说着话，很快两伙计也知道了老板出车祸一事，不免又哭了一回。汤波问两伙计：“你们知道萧家还有什么亲人吗？萧飞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能告诉他实情，萧佳的情况就更不能来办理这些事了，也不能再受到刺激，但是，死者要入土为安，此事不能拖下去。只有找萧家的亲人来牵头，我会从中帮助。”

阿华擦拭去眼泪对汤波说：“老板有个大伯在下乡老家，听老板说过，自老板的爸爸去逝后，他们两家很久都没有来往了。不过，去年，看到老板的大伯笑嘻嘻的来找老板借钱。说老家盖房子还差点钱就可以上梁结顶……”

“那可有他们老家的联系电话？”汤波又问。

“萧佳手机上应该有吧！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号码？”阿华说着把手机递给了汤波。汤波打了十几个电话，才找到了萧飞的大伯，说明情况后，对方勉强同意过来处理萧妈妈的身后事。接着汤波又对萧飞的两伙计说：“萧佳的手机先放我这里吧！等接到她大伯我就关机了。快过年了，又要下雪了，你们赶紧买票回家过年吧！萧佳这里有我弟弟照顾，萧飞那边也有云儿照顾。”

两伙计相互看了一眼对方，肯定的异口同声说：“我们俩不想回家过年了，想留下来照顾老板他们俩兄妹。”

汤波有他自己的计划和想法，就极力阻止道：“你们俩留下来不合适，我也知道，你们很想照顾他们俩兄妹。不过，我看不适合。万一你们俩一个不小心说漏嘴，只会坏了事。听我的没错，对了，你们老板一定没有给你们开这个月的工资吧！我这里有。”汤波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千元交给了阿荣阿华。萧飞的两伙计也就只能听从安排了。

汤波随后打电话到工作单位，给他自己请了三天假，就驱车前往萧飞大伯家的方向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