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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库尔勒到伊宁

2013-06-11 01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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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库尔勒到伊宁

库尔勒是一个很不错的城市。

早就听乌鲁木齐的同学说,库尔勒漂亮、干净。“新疆北有乌鲁木齐,南有库尔勒……”颇有疑问?!

火车直到开进库尔勒火车站之前,铁路仍在沙漠里,临近车站的时候,看见铁路两旁拉了许多条水管,每一条水管边上栽种着一排排的小白杨树苗。树苗们地生长着,周边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,显然水管一断水,他们马上就会死去。

脆弱,水弥足珍贵。

从甘肃金昌坐了一天一的火车,绿色就变得越来越稀缺,大片大片的戈壁荒漠,偶尔才有几块不大的绿洲,虽然在火车接近吐鲁番的时候,清晨的阳光将戈壁荒漠映射得一片金黄,衬着内地很少见到的碧蓝碧蓝的天,因为地形不同阳光的反射,构成了大块大块色彩艳丽对比强烈的画面,激动的我不停地按动着快门。同车一个日本旅行团的老团员们也纷纷对着窗子外面举起了相机,表情也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景,很兴奋的样子。

我想,那真的很美,但是毕竟是亘古荒原。

“沙漠边缘的城市能干净到哪儿去!沙尘暴,飞沙走石,尘土飞扬,灰头土脸……”带着疑问下车就往外走,一出出站口,却很干净。

道路是新的,街道是新的,完全不似一般城市中车站普遍的脏、乱、差。整个城市有点象走到沿海城市的感觉。

“库尔勒就是挺干净的”,接我的说。

朋友湖南永州人氏,一个人从广东跑到新疆发展事业,整天流连在库尔勒和伊宁之间,单凭这,我就很佩服他。

在城中打的士的时候,碰到一个健谈帅气的汉族小伙,当我赞扬库尔勒漂亮干净的时候,他自豪地告诉我:库尔勒这两年变化可大了,修了许多路和新建筑,人家说石油大道是除了北京长安街外中国最宽的街道。

“长安街第一,石油大道第二!”

说实话,新铺八车道的路,没有分隔带,笔直笔直的,车不多,真的显得很宽广。

库尔勒城市不大,大多数的建筑都是新的,司机告诉我,那都是塔里木石油开发带来的结果。看来改革开放并不仅仅发展了沿海地区,边远地区照样也有日新月异的地方。

第二天与朋友一道乘车去伊宁。

伊宁距库尔勒近八百公里,途中要翻越天山,刚好在天山中部从南到北把他翻个过。据说那条路从九月底开始大半年都大封山,只有天才能通车。

那是我期待已久,心驰神往的旅途。

看到过许多有关介绍天山风光的和照片,风景如画,但总让人觉得有段距离,加上上学期间新疆同学过冰大坂怎么怎么的渲染,现在终于要亲历其境,还是穿膛而过,当然很兴奋。

两地之间并不是每日都有班车,我们必须第二天动身,不然的话就得等到下个星期了。

时值八月底,白天的库尔勒热浪逼人,站在外面随处一望,满眼是扭曲舞动的景象,不过因为空气干燥,身上并没有汗。

第二天一大早大约六点钟我们就起身,搭上了开往伊宁的班车。

车略显破旧,人没有坐满,有许多少数民族同胞坐在其间,对我来说好象第一次以“少数民族”身份坐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(因为长相明显不一样),感觉有些别样,为了掩饰,我自称来自乌鲁木齐,第一次来南疆出差。

穿焉耆,过和静,跟北方中国的大部分地方没有两样,全是平展展,被一排排白杨树围圈起来种着西瓜、哈密瓜或者棉花的农田,只不过田大了许多,从这头望到那头,已经有遥远的感觉。前两天从口内入疆,所有车都超员,就是被进疆来摘棉花的内地棉农塞满的,可见新疆的棉花田有多大。

车在绿树丛中跨过开都河,继续向北(在如此干旱的地方有这么一条水量完全称的上浩浩汤汤的河,让我有点出乎意料)。

一路上路边不时有人招手,多数是头上带着维族小花帽,身上穿着各种款式衣服的人(已很少见到民族服装),司机也就不时地停车。

司机是个陕西人,长得干瘦,五官突出,说着带有浓厚新疆味道的陕西普通话,表情属于平常所见比较得意牛P型的,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,斥责着这些上车的人往里走、把东西放好。

人们脾气好像普遍比较大,说话有力而且音调高,总不免激烈地争执几句,之后恢复平静,以司机胜出而告结束。

车进和静车站,又上来一大堆人和行李,一个维族老人上车乞讨,看起来是一个干净的人,满车没有人搭理,本想有所表示,终担心会否有什么习惯讲究而未敢轻举妄动,现在有时还为当时的虚情假意。

车北出和静县城不久,开始进入天山,路也随之变成了沙石路。

山是一袭棕灰色,好象从来就没长过生物,线条硬邦邦的刺向各个方向。路不宽,忽上忽下,有时会呈现九十度拐弯,有时又会突然向下或向上升高或降低一截。路的另一边是条山涧,青玉般的雪水在里面跳跃流淌着。车就在这悬崖峭壁间扭动着屁股,呼哧呼哧地向上挪动。

我一直在为司机紧张,因为靠河边的车轮老在悬崖边上很快地一荡一荡的,就好象一个顽皮的在淘气,看的我心里七上八下,提心吊胆。司机熟练地大动作转动着方向盘,不停地扭头与旁边的人聊上那么一两句,一幅驾轻就熟的样子。车也总是在我认为比较难把握的路段扬长通过。慢慢的,我不禁暗暗为司机的驾驶技术叫起好来。想想在单位里曾跟同事夸海口,要自驾车游览新疆、西藏,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。

一条粗粗的灰龙一直长长地跟在车屁股后面,车快它就快,车慢它也慢,遇到对面来车需要会车时,车刚一停,灰龙就毫不犹豫地将车整个包卷起来,人只好在蒙蒙尘雾中,紧闭灰唇,屏住呼吸,瞪着没有表情的眼睛,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。一辆车中途超越了我们,整车的人便品尝着灰尘很长一段。怎样才能把前面那辆车放到河里去?我在心里盘算许久,一直到那辆车远去灰尘小了才停止该。眼见着满车的人一个个头发、眼睫毛挂上了灰霜,衣服也变了模样,好象刚从砖瓦窑走出来一般。

倒了八辈子霉了,来到这个地方!心里不免嘀咕起来。

山上渐渐长出了稀疏的,好不容易车开到了一个叫巴仑台的小镇。

镇子不大,沿路边开着一座座餐馆,有新疆本地的、四川的、陕西的、甘肃的……

房子大都比较简陋。南疆铁路和通往南北疆的公路在此交汇,所以在山中形成了一个小巧的凝聚点,沿河边还散落有一些菜地和树木,到也郁郁葱葱,气温比库尔勒凉爽舒服多了。我与朋友各吃了一盘新疆拌面,撒了一泡尿,当然我还品尝了一碗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的凉皮,虽然完全不是故乡的味道。

在穿着T恤与朋友一起照了一张像后,又鱼贯登上了那辆破车,车又在说着带有浓厚新疆味道陕西普通话的司机启动下踏上了路途。

从库尔勒出发的时候,天空是万里无云,不知什么时候,天上已经是白云朵朵了。

车子在蓝天、白云、渐渐长满青草的山沟里,哼哼唧唧地往前走着,地势明显地在升高。慢慢出现了零星的马群和骑着马的牧民,进入到了哈萨克和蒙古族的地方,我在东摇西摆中进入了乡……

冻醒来的时候,天完全阴了下来,景色大变。近处的山谷和远处的山峦已经包裹在毛茸茸的绿草中,山的线条也柔和许多,谷底流着透亮的溪水,远处依稀散落着一些蒙古包——马群,羊群,还有雪山,真是太美了!

我赶快穿上了外套。

路很直,一直在视野中延伸到地平线,眼看着车到了那条刚才的地平线,路又哧溜一下直到天边的另一个地平线。

偶尔有牧民骑在马上,赶着羊群放牧,马蹄和咩咩的羊叫声给孤寂的大地带来些生机,一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面。

山都是浑圆的,完全不似见过的险峻和冷漠,以前好象在一张图片中看见这种画面,很广阔的草原上有一条笔直的路通向远方,或许在梦中见过。人说不到新疆,不知道中国之大,这大看来不单单是戈壁荒漠的大,连天山深处的草原,原来也是这般辽阔。

车慢悠悠地在爬行,随着海拔的升高,草依次从浅绿色变成深绿色,又从深绿色变成黄色。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,等司机刚一停车,抓起相机就和朋友冲下了车。

裹紧衣服,在刺骨的寒风中找着理想的角度,不顾灰蒙蒙、乱蓬蓬的发型。

“远处的雪山能照到不?”我问。

只听着朋友在那儿叫:往这边点,再往这边点。

路边解手的几位女士尖着嗓子大呼小叫起来:不要照这,不要照这!心里想,谁愿照那儿,赶忙照自己还来不急呢!

随着车子在半山腰的蠕动,景色变得越来越漂亮。无数的溪水渐渐汇成了一条小河,小河在不停地接纳小河和溪水后变得越来越茁壮,弯弯曲曲起来,渐渐真地变成了九曲十八弯,好象是一条舞动着的长长的白色缎带,懒散地、静静地盘在远处的草原上。伴着西斜的阳光,河水不停地闪耀着,象姑娘眨巴着的眼睛,放射着诱人的光芒。别人告诉我,那就是著名的巴音布鲁克天鹅湖。

多名字!可是这分明是一条河嘛?但看着看着,谁又能说她不是一个湖呢!河与河是那么地接近,被河环绕着的不就是一个个半岛和上面长着的水草。天鹅太会选地方了!

在我忘乎所以地迷恋的时候,身体开始了控制不住地发抖。同行的朋友很英勇地将他的外套给了我,我问他冷不冷,他紫着嘴唇说:不冷,不冷。

雪山越来越近了。

随着汽车不停地爬高,雪山越来越清晰,缭绕乌云的遮遮掩掩,使得她愈发好看。近处的几座雪山,完全是晶莹剔透的,仿佛刚成熟的般无暇地矗立在那,在雪与之间,一片白茫茫的云,将山遮得严严实实。世上真有这么摄人心魄的景色!没办法,只好请求司机停车了。

“师傅,能不能下去照张相?”

暴躁的司机不知怎么回事,这次竟然嘟嘟囔囔不情愿地停了车,打开了车门。可能中途与他搭话,知道我是陕西人,事后我想。

“谢谢!”

双脚已经跳到了泥泞的地上。

飞也似的,与朋友一道,爬上了路边的高坡。

眼前一亮,好一片冰雪世界,北面稀疏的几个山头,统统带着洁白如玉的帽子,弯弯的白云轻柔地围绕在他们的脖子上,使雪山显得高洁无比。远处的河流和群山一览无余,让人禁不住生出点伟人凭览天下的自豪。同车两个南方小夫妻,不停地在那哇哇乱叫:太美了,太美了!缩着脖子也在那东照照,西照照……我不是吧?

忙手忙脚地拍了一些照片,在司机不耐烦的催促中,匆匆回到了汽车里。再次关切地询问朋友冷不冷,他全身发抖,咬着牙依然屏出:不冷,不冷。

反正管不了那么多了,该穿的都已经穿上,还是觉着冷,只虽然我还穿着他的衣服。

车继续往上走,顺着公路拐了个舒展的大弯,忽地一下就钻进了刚才看见的那团云彩中。车旁边的山坡上已经有了霜花,应该刚好处在雪线附近。我张大眼睛在弥漫的雾气中拼命搜寻着书上说的雪莲,听说那东西对人很有用,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。

到了艾肯大坂,汽车开始急速下山。顺着路边立着排排象城市广告牌样的东西,友人告诉我那是防止雪崩、路面积雪用的。

汽车开始不停地掉头,不停地左转右转,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歪歪扭扭地跳着蹩脚的华尔兹,在生硬的转弯中还不忘一定要发出刺耳的干叫。好不容易汽车钻出了云雾的羁绊,眼前展现出另一番天地。分明是到了南方,满眼满身的翠绿,还有那份久违的湿润,但那顶天立地的塔松,南方怎么会有?!高度让人心悸,友人为了拍照,便伸手去开车窗,不想车窗玻璃随即坠落,隔了一会儿才听到破裂发出有立体感的连续脆响。司机立马叫骂,车内温度顿时更低了,害得坐在车后的乘客全是一脸的厌恶表情,纷纷移到前边。我们只有不做声。

天已是傍晚,随着汽车接近谷地,空气更加的湿润,仿佛能拧出水来。山上长满苍翠挺拔的塔松,路面又开始有了柏油,汽车便在这塔松与塔松之间,脚步起来。一拐弯汽车驶入一个大院,一个叫巩乃斯道班的地方。

司机停下车宣布:今晚在此住宿。

有家在附近的人抗议为什么车不开到就近的林场或者是新源县城,司机回应道要走自己走。

我管不了那些,得赶紧把这么美的景色记录下来,下车就拿相机照相,结果天太黑了,所照的那几张绝佳的风景最后都没洗出来。

就在我们照相的时候,大院门口的公路边打起架来,原来是几个不愿在此处住宿的人叫了辆出租车,司机被道班的几个人打跑了。

“那个司机被打得满脸是血”几个人小声地议论着,所有的人只好乖乖地回来办理住宿手续。我不禁警惕起来。

住宿不贵,每人十元人民币,但我在看了房间后立马犹豫,房间小且简陋,没有顶棚,挂着絮状的蜘蛛网,墙是黑黢黢地,被子尤见得脏,被头黑的发亮。“澡肯定是没得洗了。”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睡进去。

同行的朋友提醒我,只能住在此处。

好在我这朋友满有神通,他说他认识这里的头儿,然后一口一个大哥地叫一个很壮的汉子——至少是个一米八个儿,九十公斤左右。

朋友把我介绍给这个大汉,并使劲抬举我。大汉于是叫我们与司机一起吃饭,最高礼遇,晚上可以与司机睡在一起。

饭是辣椒、洋葱、西红柿炒羊肉和馍馍(馒头),外加一盘土豆丝,吃得我十分舒服。

吃饭时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个道班,道班撤掉后就改成了招待所,现在由“大哥”和几个维汉兄弟承包管理,显而易见他们的难处,山大沟深,没有几个游人。

与同行的司机也有了升华,相谈甚欢,原来他来自陕西咸阳,在新疆当兵,后留在新疆工作,在这条线上开车已经有很多年了。

饭毕,邀打麻将,因困推辞,破损玻璃司机看在朋友份上赔偿三十元了事。

外面漆黑一片,一个维族小伙带着我们到睡觉的地方。两个人上来问可否看看房间再确定是否住宿

“看?看你妈的B,有什么好看的?”维族小伙怒斥道。

我吃了一惊,暗自庆幸没有先提出要看房子。

房间当然要比前面看的要好一些,宽大且干净,被子也没有那么脏。和衣而卧,小心地将行包放好,将被子拉到肩膀处,以后就不省人事了。

第二天,我们继续上路。

迎着晨曦,漫山遍野的森林伴着我们继续前行。

道路顺着干净的小河左弯右弯,风景变成了欧洲油画一般,墨绿的森林,阴的天,宝石般的河水,横在地上已经死亡的枯树干以及在西北难得一见的湿润,色彩凝重而有力量。间或跳跃的红色和橘黄色,带有异国情调的房子,又给这幅油画增添了点点亮色。

我继续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照。

地势逐渐开阔,伊犁河谷正式呈现在我们面前,房屋、农舍、田园多了起来,过新源,走巩留,伊犁处处无不显现着她的富饶和美丽。跨过伊犁河,下午三点,我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——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首府伊宁市。

在伊犁宾馆登记住房时,发现钱包竟然变成空空的,一分钱也没有。想来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,睡觉时因为等喝酒打牌的司机们,没有插门。

好在有把钱分开存放的习惯,证件、机票都在,只丢了五百块钱,我暗自庆幸不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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