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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花开，寂寞成海

2013-05-20 01:04

【南风。】

01。终是无处安放，落在手心那一米阳光。

许暖第一次蹲在路边抽烟的时候，城市上方那一块狭长的天空灰蒙蒙的，开始下着小。

红绿等交替，人潮拥动，发动的马达声混合着难闻的汽油味，从她身边扬长而去。

细碎的雪花落在她的眼睛上，然后融化成水从面颊上滑落下来。

有那么一瞬间，她有一点，从前的那个小镇，和那个的脸。

只有那么一点点。

地中海，软质烟盒。她被呛的低声咳嗽了一下。

喧嚣的街头，刺耳的鸣笛。她蹲在路边半眯着眼睛，加菲猫一样慵懒的神态。

17岁。喜欢一个叫南风的男子。

他说，这个城市似乎从来没有晴天过。

他说，你在就好了。

于是她就来了。

她只是想离开那个让她厌恶的小镇，和那个死了丈夫又忙着嫁人的继母。

女人扯着大嗓门喊，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回来。

于是她走了，头也不回。

她来到有南风的那座繁华的城市。

二十三岁的男人，站在候车室外面的阳光里，生机蓬勃。挺拔的像一棵白杨树。

她一眼就认出他来，比她想像里还要英俊一点。

她走到他面前，她说，嗨。

他笑了笑，盖不住眼睛里的惊讶。

然后她才发现，对于这个男子，她一无所知。

比方他的工作，比方他圈，比方他的小房子里，那个凌乱的沙发上红色戴安娜的胸衣。

她掐灭烟蒂。

拿出手机发简讯，染，下雪了。我有一点想你。

02。谁和谁都只是萍水相逢。

登录qq，看到染夏灰色的头像，她有些失落。然后戴上耳机网游。

南风经过她房间的时候敲了敲玻璃窗

她抬起头，傍晚的从他发稍倾泻，他的脸一半淹没在阴影里，看起来格外的柔和。

他问她，吃饭了吗？

不饿。

我给你煮面吧。

不用。她说。然后看到他微怔了一下，觉得语气太硬了，她又补充了一句，等我饿的时候会吃饭的。

南风点点头，从她窗前走过。

她记得到这里的第一天，他带她到他的小房间，他给她煮面。

他说，暖暖，我以为你是跟我开玩笑呢，一点准备都没有。

她看得出来他看到她时的惊讶，他穿着工作时的西装到车站接她。

他似乎工作很忙，他的房间很乱，沙发上凌乱的衣服和杂志。她瞥到那里面一抹刺眼的红色。

她把目光移开。他端着面出来，她对着他笑笑。

熟悉的头像在她桌面晃动。弹出对话框。

染夏：hey，暖暖，你好吗。

许暖：我给摄影师当模特，还好，不会饿死。

染夏：一个人吗？

许暖想了想说，是吧。

染夏：你来我这吧。

很多时候，她很向往染夏说的那座海滨城市。大片的向日葵铺满城市的天空。傍晚的时候，海鸥一排排的划过水面。

许暖：染夏，我想谁都应该习惯随遇而安。

天气不错的时候，摄影师带她到街上拍实景。

人潮如困兽，被囚禁在冷漠的钢铁森林里，带着莫须有的情绪不安分的挣扎。

场景用快镜头切过。

她穿着抹胸的黑色纱裙，头发染成五颜六色。左间露出鲜艳的硕大的花朵。

身边走过的们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，扬起头看她的时候，刷的好看的睫毛向上眨了一下。眼神不屑。涂着唇彩的嘴唇跟同伴小声的交流着脏话。

她回过头对着笑。唇角嘲讽一样的扬起。

一连串的白光闪过。她回过，摄影师的脸上挂满赞赏。

她似乎与生俱来的淡漠气质和似是而非的叛逆让他着迷。他摄影机对准她的时候，任何主题都像是量身定做。

她看到拍摄到的，逆着光侧脸浅浅的弧度，长长的睫毛半睑着猫一样的慵懒。身后的场景处理成模糊。

主题是，与萍水相逢。

【笙欢。】

03不是我不停留，只是没有人收留。

某女走过她的窗前的时候，停在走廊上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三秒钟，那是类似于大街上看她的任何一个淑女同样的神态。

她仍然仰着头对她笑。某女长的真好看，细致的眉眼里连嘲笑都不动声色。棕色的大波浪卷发，穿着束腰的淑女装，看起来温柔而纯良。

她知道，她和这里所有的人都那样格格不入。她穿着网上淘来的打折过后的怪异的衣服，她蓬菘的长发染的五颜六色。连工作都让人嗜之以鼻。

她无声的抗议着这个浮华的城市，她用高调的张扬与叛逆表达着她的不满。

所以南风说，暖暖，你和我想的不一样。

那个晚上她在坐在“不城”的吧台上抽了一包烟。

调酒师技法熟练的玩弄着杯子，重金属的音乐，女人身上廉价的香水味。

那一刻，她有一点难过。躲在鬼魅不易察觉。

一个小时之前，她来不及的情宣告了阵亡。

她看着某女背影摇曳。高跟鞋优雅的敲响到走廊的进头。某女走进南风的房间，

然后里面传出来模糊的争吵，她像一个偷窃者一样躲在窗外。睁着眼睛不知所错，像摆放在橱窗里的SD娃娃。

麻木的，无助的，蜷缩在黑暗的风声里。她开始胃疼。

她听见南风说，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，你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打发她呢。

然后某女笑骂着给他收拾房间。

那一刻，她仿佛听见了全世界的嘲笑声。

身边的画着精致的烟薰妆，晃着腿热情的跟调酒师搭讪。

她将一杯鸡尾酒推到她的面前。她转过头，看到她画着黑色眼线的眼睛里面的自己，像淹没在北冰洋里的热带鱼。因为失去的庇护而停止了求生的挣扎。

而南风，无疑是慰藉她求生的救命稻草。只是，无论如何，他也不曾真心收留。

女带她去包厢里唱歌。

唱到声音沙哑，像章鱼一样趴在沙发上，女孩子说，我叫笙欢。无爱不笙欢。你呢。

她说，许暖。

亲爱的，你看。人类是多么纠结。

他们用最好的寓意赋予我们新生的名字。

他们希望我们一生安暖。

他们希望我们长乐未央。

可是，他们都舍不得亲自护送我们。

【04。】天暗下来你就是光。

她迅速的搬离了南风住的小区。

她频繁的出没不夜城，和那个叫笙欢的一起。

她们窝在沙发上，她看到她的左肩和她同样位置的刺青。

她刺的是蓝鸢尾。她刺的是红色的野玫瑰。

笙欢也看到了，她眼神闪过一秒钟的悲凉。她抚摸着花朵上鸢尾的每一条脉络。

她亲吻了她的花。

她闭着眼睛不说话，有泪水淌过她的眼角。

那朵鸢尾是她15岁的第一次叛逆。

娶了她不喜欢的女人。她的生活一团糟，她变的沉默乖戾。

然后她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向她宣布了她的胜利。

那个刺青成了她胸口抹不去的记号，像个缺口一样对她嘲笑。

而笙欢，她不一样。

她生活优越，从小就被安排出国留学，她有足够的资本变成她喜欢的任何一个样子。

如果她的没有，或许她会幸福的让人嫉妒。许暖想。上帝真的是公平的，不会给谁完美。

笙欢靠着她的肩，半睑着厚厚的睫毛，她说，我真是恨死他们了。

她的妆有一点花了。许暖圈着她的肩，轻轻的抱了她。

暖暖，你给我讲你住的那个小镇吧。

她给她讲她生活的南方小城。

她讲那里从来不下雪，的时候长的下小，夜里老人躲在芭蕉树下乘凉。

她讲墙上的爬山虎，石板上长满青苔。小孩子穿奇怪的衣服捉迷藏，

她喜欢挽起长发在某个午后听一个不知名的歌手沙哑着声音唱情歌。

她低下头的时候，笙欢睡着了。

她说，天暗下来，你就是光。

【苏夏。】

05。旧城里没有阳光，你和我的一个长的好像。

那个下雨天，她在邮局寄了一张汇款单。

收件人写了那个女人的名字，只是因为想到有一次生病，她也陪她在芭蕉树下乘凉，给她切西瓜。

当她拿酒杯的姿势优雅的让人留连的时候，那个在台上拨弄着电吉眯着眼睛唱，旧城里没有阳光，你和我的一个梦长的好像。

她拿起的酒杯在眼前晃，红色的液体折射出好看的颜色。

他的样子有些不真实的模糊。

她在人群喧闹的口哨声中请他喝酒，他没有拒绝随意的饮尽，嘴角却有些魅惑的笑，他身上的薄荷香气不同于酒吧的任何一种味道。

他说他叫苏夏，离开的时候她却恍惚觉得他的眼神落寞。

后来，他带她去天台听音乐，他收集莫卡卡的打孔CD。老旧的唱片播放的时候带着丝啦啦的杂音。

他白色的毛线衫有些旧了。穿起来却是那样妥帖。

她看着他的背影，就像藏身于时光的逢隙。像所有这个年纪的的女孩一样的秘密。

再没有什么能把她推到这个城市的风尖浪口。

其实她是那样的叛逆，有那样的隐忍。

就像笙生还曾经说过的。鸢尾一样的至死方休。

06。从来没有亵渎过，每一个晴天的时候。

他背着帆布包穿梭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，他眯起眼睛的时候眼角褐色的痔泄露的心事。

他把电吉他靠在台阶上，他坐在第五排的位置上抽烟。

他点烟的时候手指有一点颤抖。夏天的空气里有薄荷的香气。

广场上的和平鸽起起落落，飘过来彩色的泡沫。

他看着那些泡沫漂亮的颜色变得透明，然后破灭了。像他的都枯萎了。

许暖在酒吧找到他的时候，他拉着她跑过了人群，跑过酒精和街道，跑过了喧嚣。

她看到黄昏的江边长满大片的芦苇。成群结队的候从南方飞到北方，带着一点眷恋掠过水面。

她坐在木板桥上闭着眼睛听他唱歌，他皱着眉头声音沙哑，仿佛又回到了南方的小城。

他的歌唱完的时候，她发现脸上爬满了泪水。

他和她一样悲哀的表情，这个荒诞的世界。

笙欢发来短消息。她忽然在他面前哭了。

你一定要这不是矫情，只是从此又有人要远离你的。

她告诉他染夏说过的那个长满向日葵的城市。

她想她一定会去。去见证一场花开似海，成歌。

然后开始，在每一个晴天的时候。

许久之后她总是能想到，苏夏离开时落寞而干净的背影。还有他装载了梦想的旧吉他。

她蹲在路口的红绿灯下抽烟，像最开始那样。

她仿佛听见火车的鸣笛，轰隆隆的碾过了时光。

她用烟头在手臂上烫下伤口。结束了荒唐的十八岁。

她说，再见。

TO：许暖。

亲爱的暖暖，你收到信息的时候，我已经在飞往澳洲的飞机上了。

医生说了一种叫血小板的让人头痛的病，真是麻烦。

我不想当面向你告别，你知道，让我哭会比死还难受。

还没有离开，我就已经在想念。

看到你肩上刺青的时候，我开始相信宿命。但是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，容不下我们顽抗。

请你原谅，我已经缴械投降。

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。带着我的那一份来不及的美好。

爱你。笙欢。

To：许暖。

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。

今天是我在这个城市的第一百天。天气很好。

我总是想在这样的晴天里做些什么事情。

想了想，于是，我离开了这座城市。

时光，让我遇见你，哪怕只是空欢喜。

苏夏。

TO：染夏。

亲爱的。我终于明白了。

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孤单的个体。

夏天了。我想去看看海了，还有向日葵。

等我。

许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