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晨图

秋晨图

文/草苗

窗外有株三叶梅，向横的发展，笔意了了，乱了形的草书，在淡白的天空上沉淀进了一片铁的苍青。枝头开着红花，每枝有三四朵，若艳色的蝴蝶，在雨中颤抖着翅膀，泠泠的响。它细的脚儿被绳儿系住了。

旁边有棵桂树，铮楞楞往上昂，树冠是圆的，刀剪般整齐，像个任性而有涵养的人。桂花落了一地，金灿灿的小米，一个黄铜盘子，有些旧了，锈蚀满了沙漏，像出土的文物。芳香顺着雨水沁入了泥土，沁入了的肌肤。

院子里还有两棵梨树，其中一棵，不是一棵，是一枝，不是满枝，只是伸出墙头的枝梢，开了一二朵白花，——娟白的女子含着淡黄色的花心，楚楚的、媚媚的、怜怜的在雨中做着儿。

有只儿飞来了，是只麻雀，好像是男的，叫声有些冷；急的时候，像一串金属银的铃铛，响着雨珠碎裂的声音，清凛凛的，浸透出咽喉里血丝的光。又有一只麻雀飞来了，是只女的，淡白的天空一下子安静了，雨也柔了；它俩抖了抖翅膀、摇了摇头，用眼神交流了甚？不说，我不知道。

一只蛐蛐试着唱了两声，墙角的：晃晃、闪腰、点头，似懂非懂。雨珠泠泠响，从我的脸上滑落了。

“扑啦，”“咕了，”——看见飞音，听见鸟音：鸟儿飞走了，隐没进了蒙蒙的雨中。

路边的野菊花，探头探脑，像在雨中洗澡的婴孩，咯、咯、咯，嬉笑着往山坡上爬。山坡上胡豆麦子还未长高，一抹的绿了，浅浅的，藏不住野菊花。有个人弓着身，像砣正在溶化的石头。秋雨朦胧，我看不见他的脸，他的脸埋进坡地上浅浅的绿里了，不知道他眼里流泪没有，只听见雨水从他新锄的土沟里哗啦啦的流，流过他的足了，一双赤裸的干净的足。

小河满满的，一条银光光的丝绸，和水空一个颜色，仿佛是银河在人间的原野上安祥懒慵的幻想着路上的日子，它要去的地方很远，不过在路上我不会担心它被渴死了。

秋雨正在为它献出，献出，直到天晴。

生命应当全部献出去，留多少给，就有多少。

的田野献出了丰富的收获，只留下野草站在秋风秋雨里，站在、残损、空旷的死里，站在死里，看着生，——隔着花，看着桃花。

在秋的心里，是秋的心魂。

路上有了行人，一座桥跨过小河，伞花遮着脸，我从伞里露出来，天空开着珍珠般的雨花，落到眼里全是蜜糖。

“你发神啦？”妻子生气：“躲到伞里来。”

……

（2。10。26草成）